重机厂因为一小批主心骨的南下,抵抗势力有了动摇:为什么别人就那么聪明可以找个避难的借口南下赚钱,听说还有房有车,为什么自己还要苦哈哈地在寒风中坚持?于是原来自发组建的三班倒的值班队伍开始有人溜号,有人迟到早退。终于有一天晚上,在南下强冷空气的掩护下,推土机挖掘机趁了无人看守,掀翻围墙,撞开大门,撞开车间,迅雷不及掩耳地以最野蛮手段拆除设备,运出作为废铁变卖。及至宿舍区内人家闻声穿衣下床赶来,里面已经七零八落。
寒风夹带着雪花,从破碎的窗户卷入,从倒塌的大门卷入,从四面八方卷入,裹挟住刚从热被窝中钻出来的绝望的人们。几束众人集资买下的手电筒昏黄的光束都是颓丧地朝下照射着,模模糊糊可见满地的机器残余,那些,都是大家曾经用牛油细心保养过的轴承、螺丝、曲轴……有几片雪花跳着精灵的舞蹈闯入光圈,以手电筒为追光,表演着它们轻舞飞扬的绝唱。也有几片雪花飞上众人绝望的眼,化作泪珠,打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誓言。更多的雪花前呼后拥地闯入这块死寂的废墟,掩盖住曾经的劫难。待到明天太阳升起,这里将是纯净的琉璃世界。罪恶,一向是最容易掩埋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