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关于史学功用。《史通》在很多地方讲到史学功用问题,讲得比较集中的是《辨职》篇,还有《直书》、《曲笔》、《自叙》、《史官建置》等篇。刘知幾在这方面的史学批评思想,反映出来他对于历史、史学、社会相互间的关系有比前人更深刻的见解。《史官建置》篇说:
苟史官不绝,竹帛长存,则其人已亡,杳成空寂,而其事如在,皎同星汉。用使后之学者,坐披囊箧,而神交万古,不出户庭,而穷览千载,见贤而思齐,见不贤而内自省。若乃《春秋》成而逆子惧,南史至而贼臣书,其记事载言也则如彼,其劝善惩恶也又如此。由斯而言,则史之为用,其利甚博,乃生人之急务,为国家之要道。有国有家者,其可缺之哉![55]
清人浦起龙《史通通释》在这段话的后面释曰:“末总括其功用。”这是很准确的诠释。
在上引这段话中,刘知幾提出了两个问题,一是史家和史书的关系,二是史书和社会的关系。前一个问题是说明因有“史官不绝”,才有“竹帛长存”,这是史家的历史贡献。后一个问题是阐述史学为什么有“用”、有“利”,是“急务”和“要道”。刘知幾认为,因“竹帛长存”,则人亡而事在。这是说明史书可以储存过往的历史。后人通过学习、研究史书,可以“神交万古”、“穷览千载”,从中受到教育和启示,产生“内省”和“思齐”的愿望与行动。正因为这样,史学便包含着极广泛的社会功用,成为“生人(民)之急务”、“国家之要道”。从今天的认识来看,刘知幾实际上是阐述了客观历史活动通过史家的记载,转化成作为精神财富的“竹帛”即史书;这种作为精神财富的史书经后人的学习和研究,能够唤起、启迪人们的“内省”与“思齐”的要求,从而使精神财富又转化成现实历史活动中的一个重要物质力量。在刘知幾以前,有不少史学家、思想家、政治家都讲到过史学的社会作用,但像刘知幾这样从理论上进行阐述的还不曾有过。刘知幾强调史学的教育作用(即唤起人们的“内省”与“思齐”意识),是他论史学功用的鲜明特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