绅权既不是一条康庄的自下而上的政治轨道,中国专制的皇权怎么会维持得这样久的呢?于是我又提出“两道防线”的说法,意思是说自上而下的轨道如果不四通八达,轨道上的车子也开不快,自下而上的轨道也可以不一定要浚导开阔了。这两条轨道是相配的。
我所提到的两道防线是“无为政治”和“绅权缓冲”。我所谓无为政治并不是指像现在的英皇一般在宪法上的无能,而是指事实上的无能。这里还得立刻指出,历史上并非没有大有作为、能力强的皇帝,但是有为的结果却在单轨上开快车,促起人民的反抗而终归消灭。这道防线是无形的,所以有时可以是无效的,但是受到历史教训的皇帝,为了要保持自己的统治,却得承认无为是一种自保之道。这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是相关的。一个用武力得来的皇位,固然可以用武力防止别人来夺取它,但是却不能凭武力来推行政务。于是发生了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。皇权固然希望这机构成为自己的爪牙,但是要使爪牙能统治天下,就得给他们足够的武力作支持,而在这一个交通困难、幅员辽阔的天下,有了武力的爪牙,很可能就是要“取而代之”的人物。皇权要自固,武力必须独占。这里发生了皇权自身的一种矛盾,在中国历史上有着不少从这矛盾里闹出来的变动局面。为了要独占武力,又要能统治天下,皇权和绅权妥协了。官僚机构成了两种权力的重叠地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