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,他们究竟为什么啊?真为了歼灭麻雀的事儿吗?”
“也许……是吧……”
“不是!”
母亲又停止针线活儿,又瞅了我一眼。母亲目光变得严厉了,语气也相当严厉:“做作业去!一个小孩子,别凡事儿刨根问底的!跟你有什么关系?也不许再向别人去问!”
不久,所有的苏联人,包括那些已经和中国人结了婚的苏联人,已经做了中国孩子的爸爸或妈妈的苏联人,一批批地离开我们这座城市,回国去了。火车站天天有依依惜别乃至抱头痛哭的人们。苏联人开的杂货铺、药店、卖乳品的小亭子,几天内全都关了门……
连我们这些半懂事的孩子,也开始明白,真正的原因,显然与歼灭麻雀无关。大家好像都曾被大人们严厉地叮嘱或告诫过,在一起玩儿的时候,从不谈论此事。
九月以后,教堂的院子荒芜了。一片凋零,一片萧瑟,一片枯黄。只有掩蔽了甬路的杂草,顽强地体现着生机。
那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。一场大雪后,连院子里的杂草也被雪压倒覆盖了。旧雪蒙新雪,一层又一层。整个冬季,院内雪积两尺余厚。雪面无踪无迹,平洁如毡。但见这儿那儿,有杂草的一簇簇尖叶戳透。一群群肥胖的麻雀啄食草籽,证明它们活得还挺惬意。雪厚得几乎与房屋和教堂的窗台水平了。房屋和教堂仿佛沉陷下去了,显得矮了许多。久旷无人的那个院子,仿佛是一处隔世纪的遗迹。在我看来,尤其神秘。我觉得那里依然有人住着。至少有一个人——上帝本人。一到天黑,院子一片死寂,令人感到鬼气森森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