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胡杏在振华纺织厂的女工外寓里吃过晚饭以后,照例又回到三家巷来了。她首先走进屋里,去看看她的干爹周铁,干娘周杨氏,嫂子区苏跟侄儿周贤,问他们可好。然后走出来,和周炳并排着坐在那张长长的石头凳子上。她先开口对周炳说道:“炳哥,天气都那么凉了,你还不穿衣服,光披着一件单衣,不怕着凉?”周炳还没有从回忆里面苏醒过来,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:“不要紧,不冷。”此外,也没有说什么。坐了一会儿,胡杏又用手指一指旁边那棵白兰树,嗟叹地说道:“炳哥,你看,咱们种上这棵树,一转眼又是十年了。”周炳这才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,用自己的拳头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,说道:
“对,对!自打那年区桃表姐的死忌——唉,区桃死了十年那一天,咱们把这棵白兰树种上以后,真是风风雨雨地又过了十年了。你看,这棵白兰树如今都足足有一丈多高了,都高过屋檐了。唉,真是想不到……”
胡杏接着说:“我每次想起区桃表姐来,都觉着心里面十分难过。像她这样的人材、相貌,就是不该这么早地离开人世,她应该永远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才好。可是,她,到底是遇难了。”周炳点点头,说:“不错,正是因为她人材好,所以帝国主义才要来摧残她,毁坏她。帝国主义总是要把天下间最美好的东西摧残掉,破坏掉的,这是他们的本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