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记不得首先产生的是哪一种心情:究竟是先从内心怜悯她呢,还是先想起了自己、他自己的罪恶、他自己的卑劣行径,而如今呢,她最多只是做了同样的卑劣事,而他竟过分责备她。总之,他忽然感到自己有罪,同时也就怜悯她了。
她签了字,把沾了墨水的手指在裙子上擦擦,然后站起来,对他瞧了一眼。
“不管结局如何,不管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,我的决定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。”聂赫留朵夫说。
他一想到他原谅了她,他对她的怜悯和柔情就越发强烈,他一心要安慰她。
“我怎么说,就怎么做。不论他们把您发配到哪里,我一定跟您去。”
“这可用不着。”她慌忙地打断他的话,脸色顿时开朗起来。
“您想一想您在路上需要些什么东西吧。”
“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了。谢谢您。”
典狱长走到他们跟前,聂赫留朵夫不等他发话,就同玛丝洛娃告辞,走出了监狱。他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平静的心情,觉得一切人都很可爱。不论玛丝洛娃的行为怎样,他对她的爱都不会改变。这种思想使他高兴,精神上升华到空前的高度。让她去同医士调情吧,那是她的事,聂赫留朵夫爱她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她,为了上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