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老态龙钟地走向源,见源没有拉上窗帘,便说:“你还没睡着,少爷,我有话非告诉你不可。”
看到老人衰老的身体做下跪状,源和蔼地说:“那么,你坐着说吧。”但那个老人知道他的地位,好一阵不愿坐下来,直到最后才领受源的善意,在床边的脚凳上坐了下来。他开始通过裂唇嘶嘶地低语。虽然他的眼睛显露出诚实和亲切,但他的面目是如此可憎,源不忍去看他,无论他是如何善良。
但是他很快就忘记了那个老人的外貌,对他听到的一切感到既惊愕又沮丧。从一个冗长曲折、断断续续的故事里,源的心逐渐清楚地辨出了某些真相。最后,老人将两只衰老的手放在干枯苍老的膝上,用嘶嘶的声音使劲儿地说:“小司令,就这样,你父亲每年向你的伯父借很多很多的债。他最初借大量的钱让你出狱获得自由,小司令。后来,为了保证你在国外过得安稳些,他借得更多。哦,他解散了他的部下,让他们走了。到现在,我发誓他留下来打仗的人已不足一百。他不能再打仗了。他的部下离开他,投奔另一个军阀去了。他们是雇佣兵,薪水一停发,雇佣兵还会留下来吗?那一小群留下来的人不是士兵。他们是穿破烂儿的小偷和军中的饭桶,他们住在这儿,是因为你父亲给他们饭吃。镇上的人恨他们,因为他们挨家挨户要钱,他们带着枪,叫人胆战心惊。他们仅仅是武装了的乞丐。我曾经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告诉过司令,因为司令一直是这样令人起敬,从来不允许他的部下取得分外的战利品,也从不允许他们在和平时期拿人民的东西。嗯,当时他奔出去,咆哮着,紧锁眉头,在他们面前捋着胡须,可是这又有什么用,少爷?虽然他们假装害怕,但他们看到他老了,一边吼叫一边发抖,当他走后,我看到他们大笑起来。于是,他们又径直跑出去继续乞讨,为所欲为。告诉司令又有什么用呢?也许平静对他更适宜。就这样,他每月要借钱,这我知道,因为你伯父现在常来,如果不是为了钱,他就不会来。你父亲也以某种方法得到钱,我见他手上有钱。但我知道现在人们税交得不多,而他的士兵强要的钱占了他所有的钱的一大部分,如果你伯父不给他钱,他就不够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