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一个最爱起早的人,今天却只管睡得不醒,没有这个道理。起来有什么想头呢?起来是干挨饿,倒不如睡在床上了。她叹了一口气,将钞票依然放在垫褥下面,走向外面屋子来。她没有心思去补那裤子了,便依旧在那条矮板凳子上坐着。心里也有这样一个念头,雨下得很大,舅舅未必有什么生意可做,大概他快回来了。他回来之后,一定要和他办好这个交涉,先给母亲做饭吃。这样想过之后,索性跑出院子来,站在老虎灶屋檐下,向街上张望着。正好田佗子老婆两手捧了一大碗白米饭,放到灶沿上来。另外还有一大碗煮青菜,一碟子炒豆腐干丁子。那青菜和白米饭的香味,远远地顺风吹了过来,觉得有生以来,没有嗅到过这样动人的气味,肚子里那一团微微的火气,觉得立刻增加了几倍力量,只管向胸口燃烧着。而口里那两股清涎,不知是何缘故,竟由嗓子眼里逼着由两口角里流了出来。自己再也不敢正眼向菜饭碗看去,扭转身就要走。偏是那田佗子老婆不知气色,追着问道:“大姑娘吃了饭没有?坐一会子去嗜。”
秀姐回头点了点,赶快向家里走去。家里冷清清的,母亲没有起来,母舅也没回家,天上的细雨似乎也故意替这屋子增加凄凉的滋味,随了西北风斜斜地向屋子里面吹了来。除了水缸脚下有两只小土虾蟆,沿着地上的潮湿向垫缸灶的石墩下跳了去。这屋子里外,可说没有了一点生气。秀姐忽然把脚一顿,却转了一个念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