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休息室我见到了朴老,握手之后,他静坐在沙发上,接受着不断走上前来的人们的问候。老人听力已不大灵,戴着助听器,不多说话,只握握手或者双手轻轻合十答礼。我在一旁仔细打量,老人个头不高,略瘦,清癯的脸庞,头发整齐地梳向后去,着西服,一种学者式的沉静和长者的慈祥在他身上做着最和谐的统一。看着这位佛教领袖,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和五台山上的和尚、布达拉宫里的喇嘛联系起来。
我最先知道朴老,是他的词曲,那时我还上中学,经常在报上见到他的作品。最有影响、轰动一时的是那首《哭三尼》,诗人鲜明的政治立场、强烈的爱憎、娴熟的艺术让人钦佩。可以说我们这一代人,只要稍有点文化的,没有人不记得这首曲子,而我原先只知唐诗宋词,就是从此之后才去找着看了一些元曲。佛不离政治,佛不离艺术,佛不离哲学,大约越是大德高僧越是能借佛径而曲达政治、艺术、哲学的高峰。你看历史上的玄奘、一行,以及近代的弘一,还有那个写出《文心雕龙》的刘勰,写出《诗品》的司空图,甚至苏东坡、白居易,不都是走佛径而达到文学、科学与艺术的高峰吗?只知晨钟暮鼓者是算不得真佛的。后来我看书多了,又更知道朴老在上海抗日救亡时的义举善举,知道了他与共产党合作完成的许多大事,知道了他为宗教事业所做的贡献,更多的还是接触他的书法艺术,还知道他是西泠印社的第五任社长。在大街上走,或随便翻书、报、刊,都能见到朴老题的牌匾或名字。我每天上班从北太平庄过,就总要抬头看几眼他题的“北京出版社”几个字。朴老的故乡安徽省要创办一份报纸,总编喜滋滋地给我看他请朴老题的“江淮时报”几个字。人们去见他,求他写字,难道只是看重他是一个佛门弟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