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个平日里完全看不出忧伤的朋友,几天前他说他在一个陌生城市的出租车里,突然就觉得有一个自己的分身从身体里跳了出来,悬在高处看着自己的皮囊,开始问:“嘿,你丫到底在干吗?”他所做的一切,自以为有意义、冠冕堂皇的生活都仿佛是这崩溃一刻前的回光返照。生活里那些无足轻重的不如意,慢慢累计,在那一天就积攒到突然爆发,他随时随地能被一个分身的自己杀了,离极度崩溃只有一层纸的厚度。
地球上有无数这样的人,生活里无足轻重的不如意让他们渐渐崩溃,从身体里腾地跳出一个分身。原本的那个自己,与分身的自己相遇时,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行为。严重的,杀了自己或者干脆勇敢地变成了疯子;不太严重的,忽然惊恐地问一声自己:“你丫到底在干吗啊?”
分身的Pat,夜以继日看海明威,却一点点都无法接受小说的结局,半夜把书扔了出去;分身的Pat,半夜找不到自己婚礼的录像带,把一家人吵醒,还动手打伤了父母,把警察都招来了;分身的Pat,在心理诊所听到自己婚礼上的歌,瞬间情绪激动,好像咆哮受伤的狮子。分身的Tiffany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睡了一遍。Pat穿着垃圾袋跑步,分身的Tiffany跟着他,他们互相吐口水。而原本的那个Pat,是个乐观的中学教师,有一双温柔的眼睛,但是他爱的妻子Nikki(尼基)却劈腿了。原本的那个Tiffany呢,与警察丈夫经历三年婚姻,再也找不到柔情点,丈夫为了挽救致命的平淡无奇,尝试去维多利亚秘密为她买新内衣,那个礼盒还在车里,他却因为意外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