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门口池塘不是如今这般规整模样。一入盛夏,岸边的野花野草急着朝天生长,水里漂满巴掌大小的荷叶,巴掌大小的荷叶上蹲着拳头一样大的青蛙,在青蛙心脏般鼓动的肚皮下,有鱼闪着白光悠然游动。土厚之处,种满各色瓜果。这些瓜果的藤蔓见风便长,一到七月,总会压塌瓜棚,在水面投下大片阴凉。
阴凉中,有红色的蜻蜓颤动尾部,对着水面上的一小根浮木指指点点。等蜻蜓离开,水中会突然蹿出一个孩子,伸手够下一串葡萄。岸边枣树下昏昏欲睡的大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呵斥,孩子早已潜泳,水中箭一样,射往遥远的对岸。那个孩子就是我。偶尔,我会对蜻蜓指点过的浮木好奇,偷偷拿到手里观察。浮木很滑腻,那时我不懂这滑腻不久后将化为成群水虿,只天真地以为那是蜻蜓腹泻的产物。
池塘边上的那棵枣树,我爬过最多次。那棵枣树的根夺了一池塘的夏,结出的枣又大又甜。每年枣树花败挂果,我都会抱着饭碗在树下晃来晃去。看枣的老头一看到我就怕,捏住下巴上的胡子眯着眼瞧我。有时我晃得太勤,他就会特别紧张,说:吕家崽,你今年不要再偷枣了。我说:我从来没偷过,都是别的孩子在打,我偶尔捡两个吃。老头闻言,便会如同得了莫大的安慰,起身从树上打几个枣递给我。那不是奖励,而是在告诉我,枣还没熟,你别急。